摘要:马克思在《资本论》中对商品与货币、资本的蓄积、信用等进行了深刻的阐述,本文对这些理论中闪烁的“财富标志”思想进行采撷,试图为“财富标志”提供更多的理论依据。在马克思看来,货币可以直接由财富标志充当,也可以用代表财富标志量的象征性货币代替,但是流通中的信用货币超过其本应代表的财富标志量则有流动性泛滥的危险;货币最终要落在能保值增值的财富上;金银是世界性的财富标志,而一个主权国发行的货币还不具备这样的功能;信心、信用等虚拟物也可以成为货币的支撑;可以用作货币材料的物品在增加。更为难能可贵的是,马克思指出了财富标志悖论。
关键词:财富标志;资本论;货币;财富标志泛化;财富标志缺失
“财富标志”是广义虚拟经济理论中一个比较重要的概念,是指在心理上满足人们对一般财富(货币形态)进行聚集、浓缩、存储和转化(还原为货币)的一种约定俗成的(或法定的)物质或非物质形态。当人们选定众多物质财富中最可信赖的一种物品,作为人的本质力量的心理属性的承载对象时,也就是作为人的全部生活对象化的凝聚时,财富的标志出现了。马克思在《资本论》中对商品、货币、资本、信用等方面进行了深刻的论述,其中许多内容可以呼应“财富标志”的思想。
一、财富标志与货币
(一)以财富标志为货币
在《资本论》中,马克思指出,“价格形态包含商品转化为货币的可能性,又包含这种转化的必要性,而金能充作想象的价值尺度,只因为金已在交换过程中当作货币商品流转着。想象的价值尺度后面,潜伏着硬的货币。”
这个“潜伏着”的硬的货币其实就是财富标志,物本经济的早期时代,以贵金属(比如金银)作为货币,此时,商品交换中的一般等价物(货币)与财富标志物是同一的。贵金属货币之锚,就是它们自己。“在货币由贵重金属铸造而成的情况下,它与首饰的联系有助于保持其价值的稳定性,因为对首饰的需求具有很大弹性,它吸纳了大量的、增长着的贵重金属的供应,因而防止了对它们价值的过大的压力;另一方面,对货币增长着的需求可以通过使用首饰的库存而得到满足,这既使得需求的数量得到满足,同时也避免了贵重金属价格的上涨。”金银是那个时代的绝对财富和终极财富,即财富标志。对于货币而言,暂时不需要的金银熔铸成金银器而以财富标志的形式存在,起到了对发行货币量进行自动调节的作用,社会总财富是当时可发行货币数量的直接依据。
(二)货币以财富标志为锚
“印有1镑、5镑等纸币名称的纸券,是由国家从外部投入流通过程中。如果它们的现实流通额,恰好代替同名称的金额,它们的运动,就只反映货币流通的法则。纸币流通只有一个特殊法则,那是以纸币代表金的比例为根据的,简言之,这个法则是纸币的发行额,有一个限制,构成这个限制的,是无纸币为象征代表时,实际必须有多少的金或银流通,流通界所能吸收的金量,是不绝在一个平均水平线的上下动摇。”马克思指出,“纸币是金的记号或货币的记,纸币在它代表金量的限度内为价值记号。”当货币以金银之外的形式出现时,社会上存储着的金银则成为了可发行货币数量的依据。在马克思看来,纸币的发行限于它象征地代表的黄金或银的实际流通的数量,纸币应以金银这样的财富标志为锚。
“货币,在为商品价格之暂时的客观的反射时,本不过是记号,故能由记号代替。不过,货币的记号,必须有客观的社会的妥当性。纸造的象征,是由强制通用力,取得这种妥当性的。但国家的限制行动,只能在本国的限界内或流通领域内发生效力。货币充作流通手段或铸币的技能,也就是在这个领域内充分发挥的。所以,它也就在这个领域以内,能使纸币形式,取得纯粹的机能的存在,并完全和它的金属实体分开。”如马克思所说,货币与财富标志的分开需要国家机制的作用以使货币具备妥当的可接受性。可是,国家和银行掌握了纸币的发行权之后,往往会滥用这种权力。“假设用茶叶这样的商品作为货币,如果习俗和法律都得以很好的确立,那么我们就可以用象征的茶叶代替实际的茶叶。在无限期界下,交易所需的茶叶是永远不能消费掉的,如果我们现在用象征性的茶叶代替实际的茶叶,那么我们就既有了交易用的茶,也可以将它消费掉。但是这种手法用对政府实施合约权力的信任代替了以价值交换价值的现货交易。”政府信用替代了真金白银,同时产生了透支信用的可能。
(三)信用货币追逐财富标志
“一国流通手段量,决不会降到一定的最小限以下。这样的最小限,是可以根据经验来决定的。无论这最小限量由什么构成,换言之,无论构成这最小限量的金片如何,其量之大小,或其在流通范围内的连续的运动,皆不受影响。所以这最小限量,由纸印符号代替,是不成问题。反之,假令流通的水路,在今日已充分依照货币吸收力,由纸币充当,则在明日,商品流通突发变动的结果,它会发生泛滥,也未可知。这样,一切的限界,皆荡然无存。”
马克思认为,在一定限度内用纸币代替财富标志是不成问题的,但超过了纸币本应吸纳的财富标志量则后果难料,由于现在的货币是无锚的信用货币,这样各国可以开动印钞机印钞,正如金融危机后美国、日本、欧洲的量化宽松做法一样。马克思在写就《资本论》时就预言了量化宽松以致流动性泛滥的可能。
“金本位制时代黄金供应量缺乏弹性,亦时常导致通货紧缩、经济衰退乃至金融危机;美元本位制时代的货币供应量具有高度弹性,中央银行则能够尽其所能管理流动性和应对金融危机。究竟是金本位制优越还是美元本位制优越,是有锚货币制度优越还是无锚货币制度优越,人们至今仍然没有形成一个基本的共识。确定无疑的是,人类已经彻底告别有锚货币时代,进入完全无锚的信用货币时代,没有可能再回到有锚货币时代了。”
在信用货币时代,货币发行的数量没有相应的法定财富标志作为支撑。“由于注入了法币作为资产,而没有抵消性的金融工具,整个金融体系是不对称的。”立足于生活对象化,打造一个新的,可以在全世界适用的新型法定财富标志尤为重要。 “财富到底是什么:是静态的资本还是有风险的投资?高老头的意大利面食可以变成史蒂夫・乔布斯的平板电脑,1800年对西印度群岛的投资到2010年可能变成对中国或南非的投资。资本从来不是一成不变的,至少在初期总是伴随着风险和企业家精神,但也总是在积累到足够大的数额后向租金的形式转化,那是它的使命,也是它的逻辑起点。”对此,马克思在《资本论》中有过论断:“人类最后的唯一目的,是货殖。”而这也正是财富标志的特点:寻租。
马克思在论述货币资本的蓄积时认为,要赚取货币以不断追加财富的蓄积,但在赚取货币的愿望实现之后,还有一个最迫切的愿望,是找到有利息的投资方法把这些货币处分。可见,财富最终要栖身在财富标志上,以财富标志作为自己的存在形式,实现财富的聚集、浓缩和存储。
二、世界性财富标志
“世界货币可以充作一般支付手段,充作一般购买手段,充作财富一般之绝对的社会的体化物。每一国皆须为国内流通贮藏一个准备基金,也须为世界市场流通贮藏一个准备基金。所以,货币贮藏的机能,固有一部分是由货币充作国内流通手段和国内支付手段的机能发生,也有一部分,是由货币充作世界货币的机能发生。在后一种机能上,必须有现实的货币商品,即现实的金银。金银为世界货币。”
“货币的铸币形态,是由货币充作流通手段的机能发生的,想象的在商品价格(或其货币名称)上表现的金的重量,必须在流通中,当作有同名称的金片或铸币来与商品对立,像价格标准的确立一样,造币也是国家的事务。但金银在铸币形态上穿起的国家制服,一到世界市场上来,会再脱下来的。这情形,表示商品流通的国家领域,与其世界市场的领域是分开的。”
在马克思的时代,货币还是一个国家内部用法定约束的手段建立起来的,这样的穿着国家制服的货币在世界市场上会再脱下来,也就是说一国的货币只在一国的范围内有效,只有金银才是在世界范围内有效的世界性财富标志。希法亭也持同样的观点,即国家要规定法定财富标志,金银才是世界性财富标志:“国家也必同时宣布这种物即货币材料。只是在协议的范围内部,例如在国家内部,这种标准才是适用的。在国境之外,它就不适用了。在世界市场上,按其重量来计算,金银被看作是货币。”可是,随着全球化的进程,世界市场的领域是一体的,具有高的认可度的货币早已跨越国界成为世界货币,成为全世界的财富标志,例如美元。美元之所以能成为财富标志,并不在于那一张张纸,而在于它代表着一个国家的实力,这并不是物化的东西,而是制度层面的东西。“一方面,美元作为全球统一货币,美联储作为事实上的全球中央银行,对于协调全球经济运转,降低全球贸易和金融交易费用,发挥了极其重要的作用。另一方面,由于担负全球经济和金融协调重任的储备货币是一个主权国家的货币,发行和管理该储备货币的中央银行是一个主权国家的中央银行,它很自然就形成了该国所独享的货币霸权、金融霸权和巨额利益。”
三、“财富标志”的物化与非物化
财富标志可以是物化的,也可以是非物化的。“价格形态不仅可以有价值量与价格(即价值量与其货币表现)之量的不一致,且可以包藏二者间的质的矛盾,以致货币虽仅是商品的价值形态,但价格可以完全不表现价值,本身决非商品的东西,例如良心、名誉等等,也可由它们的所有者,拿来换取货币,并由它们的价格,取得商品形态。所以,一种东西虽没有价值,但能够在形式上有价格,在这场合,价格表现像数学上某几种量一样,是想象的。不过,想象的价格形态,也有时可以隐匿现实的价值关系或由此派生的关系。”
马克思的伟大之处是,他在物本经济时代就指出了价格可以完全不表现价值,本身决非商品的非物质的良心、名誉也可以具有价值。人类成功地将财富货币化、资本化和标志化,这是人类最伟大的发明,通过这个发明,人类逐渐将交换的领域扩展得越来越广泛,什么都可以买,什么又都可以卖。原先不能货币化的心理需求、精神需求的满足,现在也可以进入交换的领域了,甚至财富标志也不需要标记在硬通货或纸币上,它可以标记在许多类东西上,如地产、股票、字画等。现如今美债的大行其道、美元在世界上的一元独霸正是美国对世界输出的信用,这样的信用、信誉为它们的所有者美国带来了物质财富。
“这些绿色的纸具有价值,这是因为每个人都认为它们具有价值;而每个人都认为它们具有价值,是因为在人们的经历中它们之前已经具有了价值。如果没有一个共同的、被人们普遍接受的交换媒介,那么我们的经济甚至可能超不过现有生产力水平的一小部分;然而,这一共同的、被人们普遍接受的交换媒介,本质上却是一种社会惯例,这种社会惯例的存在完全归功于人们对一种可以说是虚构之物的广泛接受。”“货币是任何具有普遍接受性的交换媒介,普遍接受性是受自我证明信念影响的复杂现象,如果社会成员认为货币会被普遍接受,那么它就会,反之则不会。”可见,信心、人气成为了宝贵的资源。
“货币度量的价值和它所要表达者之间彼此的关系是纯粹心理学意义的,这样的事实使其度量之稳定性的存在不可能像对空间和重量的度量那样稳定。”“在恐慌期中,虚拟的货币资本会大大减少,从而,它的所有者用它作抵押而在市场上借取货币的权力,也会大大减少。有价证券在交易所行情上代表的货币名称,将减少;但这种减少,与它所代表的现实资本毫无关系,却是与它的所有者的支付能力极有关系的。”
四、财富标志泛化
“在商业进行的每一点,都有金银的贮藏,不过程度不等罢了。商品有当作交换价值,或交换价值有当作商品来保持的可能性以后,贪金的念头就发生了。随着商品流通的推广,货币的权力是增加了。货币成了富的随时可以使用的绝对社会的形态。”
“在恐慌中,商品与其价值形态(货币)的对立,激化为绝对的矛盾。货币的现象形态,在这场合,无关重要。用金抑用信用货币(如银行钞票)支付的问题,不会影响到货币的饥荒。”
“用土地作货币材料的观念,只在进步已经很大的资产阶级社会内才能发生,那是17世纪末才有的。若当作一种国家政策实施,那还是一世纪后法国资产阶级革命时候的事。” 马克思在《资本论》中不仅详尽地分析了金银这样的贵金属货币、信用货币,还分析了土地作货币材料的观念,也即财富标志增加了。财富标志的增加,可以说是和社会文明发达成正比的。人类不会只把财富标志固定在一种事物上,它是一类组合,受“人气”的驱动而轮流坐庄。“当认识到货币不具有稳定的价值时,就出现了一种政治性要求:货币应该具有稳定价值,或至少应当进行一番设计以使它尽可能地接近这样一种理想状态。对于购买力保持‘稳定’的期望,源于人们在兴衰不定的市场中保护财富与收入的愿望。其目标是‘永久地’维持财富与收入。为将这些困难与不确定性减少到最低程度,资本家购买土地、政府债务与抵押债券。”资本家购买的土地、政府债务与抵押债券即是其认为能够保值增值的财富标志。“哪怕取消了金银和法定的货币工具,我们还是摆脱不了货币,只要存在任何耐用资产,这种资产就会有货币属性,因而就会产生货币经济所特有的许多问题。”这些耐用资产都是“财富标志”担当。在历史上,当黄金、白银不足以完全成为社会财富的栖身之处时,珠宝、古董、房产、甚至作为生产资料的耕地都会登上财富标志的历史舞台。这就是财富标志的泛化。
“在世界市场上金银被看作是货币,关于一定货币的协议,也可以不经国家干预而由私人来达成,例如由一个城市的商人们来达成,这时,它当然只适用于这个范围。”一些有共同效用偏好的消费者们所形成的亚财富圈会在“自组织”地推出自己的“富标志”,从而使社会上的“财富标志”无序转移和泛化的情况更加严重。
“在信用已经发达的国家,我们可以假定,一切可贷放的货币资本,都会当作存款,存在银行或货币贷放业者手里。至少,营业大体的情形,是这样的。再者,在营业良好,而投机尚未十分活跃的时候,因信用容易得到,信任心仍在增长的缘故,通货机能的最大部分,虽不借金属货币或纸币的媒介,也能由单纯的信用移转来实行。”马克思指出不依靠货币,单纯凭信用即可完成财富转移。在财富标志泛化的情况下,并不是每一种财富标志都需要有实物作标的,信誉也可以作为下一个衍生的财富标志的抵押物,这就使财富标志的泛化有了更为广阔的空间。
“黄金与其他东西不同,它的边际消费不会减少。”对于消费“财富标志”,边际效用递减永不存在。在追求财富标志多多益善的过程中,一些不具备永无边际效用递减的物品充当了财富标志,财富标志泛化导致物价不断攀升上涨,直至经济崩溃,之后经济秩序重新洗牌,传统的财富标志又重新确立它的地位,进行下一个轮回。“把约定俗成的财富标志定义为社会性财富标志,把由社会经济制度确认的规范、标准的财富标志定义为法定财富标志,那么,财富标志泛化的原因归根到底是法定的财富标志的缺失。”
“从质的方面看,货币因为可以直接和每一种商品交换,所以是无限制的,是物质财富一般的代表。但从量的方面看,则现实的货币额又是有限制的,只是效力有限的购买手段。货币在量方面有限在质方面无限的矛盾,使货币贮藏者不绝的,像西西弗斯一样,从事于蓄积的工作。”马克思在《资本论》中的这一精彩论述说明的正是这样一个道理:“确立‘财富标志’物的目的是要无限地让人类财富有栖身之处,却反而成了限制它增长的极限,确实是一个无奈的悖论。”马克思指出的这对质与量的矛盾是财富标志悖论,其原因是财富标志供应不足。那么,如何打破“财富标志”进入确立、崩溃、再确立的轮回,避免如马克思描述的像推动巨石的西西弗斯那样,人类财富的增长一直周而复始地被“财富标志”限制住,这是一个十分值得研究的问题。
五、结语
中国广义虚拟经济时代才刚刚到来,还有大量的生活对象化价值要素未通过市场化转化为财富,中国可以大力发展文化产业、医疗保健产业、体育产业、教育产业等现代生活服务业,从而实现发展方式的转变。而在这个过程中,还可能迎来新一轮高新技术产业的出现,只要这个时间足够长,人类一定会共同寻找出一个健康成熟的法定的财富标志体系。在我国研究如何争取时间,化解法定财富标志缺失的危机,以及研究如何从根本上解决法定财富标志缺失的问题,具有十分重要的现实意义,更具有极其深远的战略意义。在这个过程中重温马克思的《资本论》让人有醍醐灌顶之感,在广义虚拟经济时代的今天,《资本论》仍不失其理论光辉和现实价值。